旧天津的大家庭,每一个家族,都是一部跌宕起伏的电影。在成百上千的天津工商界名人中,蔡慕韩的家族却特别有趣。一个从米糠里面捡碎米发家的家族,经历了一百余年的发展,从河北省霸州市胜芳最大的地主转变成天津工商界新贵。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白色小楼的台阶上也许正站着一个身穿西装的先生,微笑着讲一个如梦的故事。
1965年12月,63岁的蔡慕韩写下了一篇关于胜芳蔡氏家族四代人从发迹到衰败的文章。尽管在特殊历史年代下,蔡慕韩在用词上显得极为审慎,但这篇文章仍不失为研究胜芳蔡氏家族在天津参与经济投资的重要资料。
“糠里寻金”的原始积累
胜芳蔡家最初是开磨坊的,后来发展成大地主,在文安、霸县、大城等地占有土地达1200余顷之多,而在胜芳一镇即占有土地千顷,占全镇土地2/3以上。蔡家的发迹,从清道光年间开始,至第四代蔡慕韩举家迁往天津投资金融业、工商业,用一百余年的时间完成了从地主到资本家的角色转换。
蔡家第一代,蔡慕韩的曾祖名叫蔡增田,在胜芳镇上开了间磨坊。道光年间,机器磨坊还没有引进,民间的磨坊都是两片大石磨碾压的人工磨坊。胜芳这个地方三面环水,盛产稻米,因此镇上开磨坊的商户众多,蔡家并非首屈一指。按照当时的行业规定,磨米之后产生的糠皮废料,一般全归磨坊所有,充作加工费用。
就在这看似只能当做饲料的糠皮废物中,蔡增田发现了“金子”。最初,他收购糠皮,按饲料出售获利,但各家磨坊几乎都是这样做的,因此也并未能获得暴利。后来,蔡增田发现,在这些糠皮中间混杂着很多碎米渣,如果能将这些米渣拣出,岂不是“天上掉大米”?于是他雇用了工人专门择拣糠皮内的碎米,然后把碎米混在好米内一并出售;他又把剩余的糠皮精磨后混入小米面或玉米面,这样一来“糠皮碎料”都卖出了正常的粮食价,蔡增田大获其利。逐渐地,蔡增田将全镇磨坊稻米全数包销,垄断了糠皮,操纵行情,短短一二十年间变成了大地主。后来蔡增田开始了立祥号钱粮行,但胜芳人还是都叫他“蔡大皮子”。
蔡增田有一个独生子,名叫蔡莲池,人称“八宝秀才”。原来蔡莲池年轻时候考秀才,自己学业不精,就找了个“枪手”代考,结果用八锭元宝买了个倒数第二名。蔡莲池继续累积土地和财富,又以“以工代赈”的方式,修建了文安县境内大清河千里堤,以此捐了个山东省候补道台。蔡莲池捐官之后,开始把眼光投向了北方政治和经济的中心——天津。他不愿再与当地人结亲,长子和三子分别娶了天津“八大家”之一的“长源杨”杨春农的孙女和“隆顺榕卞家”的女儿,次子则娶了芦台望族董家的女儿。
“富三代”一边刻薄一边挥霍
蔡莲池有三个儿子,长子蔡犊泉继承了父业,掌管家庭。他除了继续经营立祥号老店,又相继成立了立昌永、立丰两个银号。蔡犊泉在掌管金钱上非常刻薄,为了能让工人们多工作少拿钱,真是想尽了办法。
到了蔡犊泉这一辈,蔡家拥有土地1300余顷,芦苇地300余顷,雇长短工从事耕种劳动。蔡犊泉每天必亲自督率,监视极严,工人要吸口旱烟袋,他都嫌耽误时间。由于土地多,路途远,蔡犊泉每天率领雇工下地干活儿的时候,担心徒步慢行会影响效率,就想了一个特别有趣的办法。他每天用绳子拴一个烧饼,挂在自己胸前,清晨出工的时候就跟工人们玩儿“追兔子”的游戏。蔡犊泉在前面跑,扮演“兔子”让工人们追,谁追上他就可以得到那个烧饼。工人们一边追“兔子”取乐,又有烧饼吃,所以每个人都奋力追赶,往往一直跑到耕作的田地为止。
蔡犊泉这样刻薄持家,但他的两个弟弟却养尊处优、一掷千金。大弟弟蔡次泉羡慕皇室生活,1929年陕北大旱,清逊帝溥仪拿出一些貂皮助赈,蔡次泉喜出望外,用最高价抢购了大部分,此后常以享受皇室衣服向人夸耀。小弟弟蔡荫泉喜欢古玩,尤其喜欢钻戒,曾以30两黄金购得2.5克拉白色钻戒一枚,后来发现蓝色钻戒更加稀有,又以每克拉15两黄金的代价,买了一枚2.8克拉蓝色钻戒,而此前购买的那一枚白色钻戒则随手赠送给了一个妓女。
全家迁津涉足实业
蔡慕韩是蔡犊泉的次子。蔡犊泉死后,蔡次泉、蔡荫泉及蔡犊泉的长子蔡述谭均沉溺于吸鸦片,无心生意,家庭事务都落在蔡慕韩身上。蔡慕韩从小在家馆中有专门的老师教他读书写字,家中还专门聘请了英文教师教他英语,因此也接受了一部分西式教育。
1922年,由于军阀连年混战,胜芳老家不安全,蔡慕韩就与叔父兄长商议,全家迁居天津,立昌永、立丰两银号也一并迁到天津。蔡慕韩最先居住在旧日租界,后搬到旧英租界,因为拥有大量资金,在金融界又很活跃,遂得到当局重视,于1930年当选为“英国工部局董事”。
取得了董事资格后,蔡慕韩开始大量购买济安自来水公司股票,至天津沦陷时,他已经收购了3700多股,成为最大的股东。蔡慕韩任济安自来水公司总经理一职直至天津解放前夕。
1942年,蔡慕韩通过开滦矿务局工程师朱某介绍,认购了华北造纸股份公司600股,成为该公司董事。蔡慕韩投资造纸厂有他自己的打算,因为他家在胜芳拥有大片芦苇地,入股造纸行业,恰好给他家的芦苇找到了销路。沦陷期,蔡慕韩通过倒卖黑市纸张,大发横财。他考虑到华北造纸公司的股票将会大涨,于是大量收购,不久百元票面的股票价格上涨300%,蔡慕韩将手中股票尽抛,再赚一笔。他增开了万祥银号,使蔡家的银号增加到三家,同时还接办了周公祠大街的利和毛巾厂,自任总经理。
蔡慕韩的长子蔡炳垚在天津工商大学毕业后,即加入了国民党军统外围组织,当年的军统天津站站长张某曾常驻蔡宅秘密活动。由于蔡炳垚与军统的这层关系,蔡慕韩在胜芳、天津两地的势力更加强大。1934年夏,蔡炳垚结婚,新娘是曹锟的孙女。为了显示阔绰,蔡慕韩命工匠为新娘裁制新衣,用黄金丝刺绣图案,新娘凤冠全部用名贵珠宝镶嵌,仅此一项用去了千袋面粉的代价。
天津解放前夕,蔡慕韩将全部动产兑换成黄金,乘坐1948年底最后一班离津飞机逃往上海。蔡原本打算从上海转飞香港,继续过富翁生活,但当时上海的投机倒把风潮正劲,蔡慕韩的赚钱本性把他留在了上海。上海解放后,蔡慕韩惦念北方的产业,乘火车回到了天津。他以利和毛巾厂大股东身份重新回到工厂,购进了大量棉纱囤积居奇,不久被人民政府逮捕。
建设路72号,蔡慕韩旧居,特点:砖木结构二层英式别墅,多坡瓦顶,有老虎窗。内部装修高档,住用舒适,原别墅前有大面积院落。
蔡慕韩
(1902-1978)河北省霸州“胜芳蔡”后人,久居天津。蔡家为胜芳有名的大地主,在天津金融、工商界也有大量投资。1922年蔡家迁津,开设天聚当,并向怡和斗店投资,任董事;1930年蔡慕韩当选英国工部局董事;1938年投资济安自来水公司,任总经理;1942年投资华北造纸厂。